麒麟吾妻 见字如面。
现在是晚上十点半。我在小老虎小鳄鱼哥俩床边给你写这封信。
暖气开着,电热毯也舒服,俩崽子没踢被子,放心。
当然半个小时前是不乖的,见门开了还以为是妈妈,结果看到是我,瘪嘴就要哭,我好说歹说,连哄带骗,才压下来,让他们乖乖睡觉。
其实也就是说了折枪毙杜笑山。
这个点你应该能睡着一点点,如果小河马不踢你肚子的话。
我一直觉得我活在梦里。
可能从你答应我开始,我就像活在梦里了。
一转眼快十年了,从师父把你交给我,到现在连小鳄鱼小老虎小河马也有了,想想我还是很有感触的。
十月怀胎,我知道你不容易,你又要强,生头俩愣是忍着打死不叫,看得医生都满头大汗,叫我进去开导你。
真的。我发誓。生完小河马咱就不要了。太疼了这。
你哭起来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砸,砸得我心疼,我多想给你受着那苦啊,可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。
你掐我,说阎鹤祥你混账,人渣,我说是,对,这个混账让你受苦了。
真的。我以后不好好对你我王八羔子啊我。
好了,十一点了都。人老了说话碎碎嘴。嘿。
情书应该在好天气写,我却反其道而行之。
其实这也不算情书,家书——自白可能算是。
蹲在床头柜边写,裹床小被子,怕扰着崽子还不敢打呵欠开大灯。178一人,我够拼了我。
好了——什么油腻话我就不说了,怕齁着你,嗯。
我喜欢你嘛。一直都喜欢。你是知道的。
人家说十八岁给他一姑娘,我说我三十七抱得美人归。
要不是三十岁小园子瞧见那二八莺莺,我不知得走多少弯路吃多少苦。
奶白一孩子,练着游西湖,还吊着嗓子。穿得了靛蓝长袍,也踩得了花盆绣鞋。
厚重华丽的行头配着上挑的眉子,还恍惚在脂粉梦里没回神,下一秒清清爽爽小少爷,打着御子唱着小曲,吊得人胃口。
步步生莲,嗔怒笑怨勾人心魄。
悠悠和曲,说学逗唱样样在行。
最清楚还是那崔莺莺。普陀寺夜会,痴痴等着那张生。眉眼微蹙,葱指绞着那丝帕,樱唇半启。
月移花影动,疑似玉人来。
九涵笑我快痴了,我说是,坠入那春水里了。
本是白面书生,看的都是圣人道理君子佳言,念着都是忠上爱国的戏码,可偏偏,不偏不倚,就是栽在这儿了。
师傅说我冷,认真严肃一书生,白皮子铁骨子,不是南墙倒就是我死。
居庙堂之上,俯瞰红尘滚滚。
唇舌压弹簧,书页藏刀片。
菩萨心肠,浪人手段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
以前看不上胭脂红尘,自觉着君子不该沾,可当我瞧见您那双眼睛时,别说红尘,这命理万数都敢去改了。
我想我是认栽了的。
十二点了。我写得有点多了。
院里海棠开得多好,寻思着给你折几支下来插瓶子里,添添颜色。
等小河马出来了,领着全家拍张照。
今儿是我的错,你别生气,动了胎气可不好。
媳妇儿,开开门,外面老冷了。
白面书生要进来当好爸爸了。
閻鶴祥。